气,便能于幻觉中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人。
只是这“却死”娇贵,朝生暮亡,最重要的是它,需以新鲜人血喂养。
“奴婢也可以,”翠羽哽咽,猛地递出手腕,“小主人用奴婢、奴婢的血吧!”
芊芊却制止了她。
“不。”
她捏在翠羽手腕上的力气微若游丝,难以觉察,很快便力道尽卸,指尖滑了下去,轻轻颤栗。
芊芊笑得苍白倦怠,须臾,嘴角缓缓垂落下去:“不用了。”
这三个字,令翠羽感到一股如坠深渊的恐惧。
她蓦地揭开那装着却死虫的陶罐,冲进鼻腔的是铁锈味儿的血腥,和虫子腐烂后发出的非常不愉快的恶臭。
一看,只见陶罐的底,内壁,糊着厚厚的,坍缩的黑渍,宛若浓稠的柏油。
数以百计的却死虫的尸体。
这样多的却死虫,只怕是她们从南照带来的全部。一虫一日食血微末,只是积少成多,又该以多少鲜血来喂养。
那一刀一刀,十指连心,小主人究竟在自己身上划了多少下,挨了多少痛。
光想到此处,翠羽便是头皮发麻的骇然,心脏抽搐的痛。
其实芊芊自己也不知道那段时日,是怎么过来的。
她感觉一切都很正常,按部就班,吃饭睡觉。
闲暇时靠着喂养却死虫,在那混淆了阴阳、颠倒了死生的香气中,见到那孩子玉雪可爱的脸庞,会哭会笑的模样。
她就靠着这些活着。
就好像女儿一直好好地活在她身边,从未离去。
直到却死虫一一香销死绝,她才一夕之间,从无止境的虚幻中一脚踏进现实。
人间陷入永夜。
整个人这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完整的窒息,那些窒息和痛苦如同远处咆哮翻滚的阵阵巨浪,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朝她迎头打来,将她击个粉碎。
再之后,痛苦被开始适应了,才有余力,去想谢不归的事。
七年夫妻,生死相随。
到头来却告诉她,是情蛊,给了她这如梦似幻,镜花水月般的七年。
却死虫能使人见到死去的亲人,情蛊却能迷惑人的心智,使人爱上一个陌生之人。
哪怕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,只要中了情蛊,便会像着魔了一样地爱上那饲蛊之人,永远不会背叛。
她明明不饲情蛊,也从不给人下蛊,谢不归却疯了般地爱上了她,为她脱离家族隐姓埋名整整七年。
或许从一开始她也心存疑虑过,因他心动得突然。
然而他看她的眼神,让她误以为了,这是一场水到渠成的爱情。
谢不归中的情蛊似乎与寻常的情蛊有一些不同。
寻常的中蛊之人都会于身体肌肤,或手臂,或眉心,显现朱砂红色,如被噬了一口,状若守宫砂。
谢不归身上的情蛊,却无任何外显的症状,以至于她并没有在一开始便觉察。
只不过和所有情蛊一样,当体内的蛊虫尽数死绝,再不能控制他的心神后,这冷心冷情的郎君自然也就拂拂衣袖,片叶不沾身地离去了。
她以为完美的夫君,至死不渝的爱情,她所拥有、所得到的一切,
都是因为,情蛊。
是吗?
这句话她原原本本地问过那个人。
自那次宫道上偶然遇见,便再没能见到他,含章殿数次求见,都被挡了回去。
他不想见她。
可是,她还是每天一大早便候在含章殿外,从天明等到天黑,再一次次地默默转身回去。
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很激烈的情绪,怨恨,不甘,还是歇斯底里。她的力气,早在女儿离开后就被抽干了。
只是想告诉他一声,我们的孩子死了。
好可怜的孩子,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。
你是她的父亲,你还没有抱过她。
……
终于见到他,是在第三天的傍晚。
她缓缓踏入这从前从未踏过的所在,眼前抹过金碧辉煌。
殿内燃着火盆,温暖如春,垂在身侧的手却发抖不停,冷得像一块冰。
掌心里,似乎还残留着呼吸已绝的女婴的肌肤的温度。
皇帝端坐高位,冕冠十二旒,系白玉珠。
低垂着眼,视线落入浓长交错的阴影中,再没了从前看她时的温和与亲近。
一如座上神佛,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淡的神性,审视着她的罪孽。
站在一旁的臣子冷声:
“事情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,又何必装模作样、明知故问?谢祝两家,仇深似海。陛下身为谢家子孙,会娶你,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为了满足卑劣肮脏的心思,用情蛊迷惑于陛下?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没有?哼,事到如今还嘴硬!即便不是你,也是南照王,你们蛇鼠一窝,下蛊害人,定是还有别的什么密谋,”
臣子转向龙椅上的人,跪地高呼:
“陛下,请将此女拿下,立刻押进大牢,待她将那诏狱大刑一一受遍,不怕她不肯招!”
孩子从身体里离开后,她便时常能感觉到小腹一阵阵坠痛,时常使不上力,唯有坐着才能好受一些。
可是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站直,挺直了腰背不肯跪下,只为那一点仅存 -->>